二(2/6)

自己跟自己赌气，坐了来，索连那两个馒也不动，心里思量：“这和尚不是俺当的，明天溜之大吉！只是七宝村去不得了，然则投奔何？”想一想：“有了！现在的‘牙李家’，到了那里再说。反正有度牒在上，不还俗也行，到李家几两银，四海云游，逍遥自在！何苦在这里连吃碗粥都吃不安逸？”

不到斋堂，不觉得肚饥；一到斋堂，鲁智顿时腹如雷鸣。但望着大桶的稠粥，大笼的白面馒，却不得到——看斋堂中，东西分行桌，先到的和尚，一个个端然正坐；堂中设法座，想来要等智真老到了，方可开饭。鲁智记着赵员外的告诫，新来乍到，不敢造次，悄悄在边上找了个空位，坐等候。

取也有规矩，先用左手取粥碗放在右首，再用右手取菜碗放在左首。鲁智细心看着，学会了规矩，到他时，伸蒲扇大的左手，刚把粥碗端了起来，狂地里喊声：“俺的娘！”赶放手，“哐啷”一声，打碎了碗，泼得一地的粥。

这话鲁智便有些应承不，他天生是疾恶如仇的，路见不平，要叫他无所动作，这比什么都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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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来那碗粥极，加以太稠的缘故，上面结了一层粥衣，气冒不来，看上去像是不。鲁智不明就里，上了个大当。清净斋堂，让他这一喊一闹，几百双都盯着他看，看得他又窘又恼，心里骂：“他娘的！和尚的这碗粥比牢饭还难吃！”

不一会儿侍者引着老升座，念了供养咒。值日“行堂”供，每人一大碗稠粥、两个馒，一碗黄豆、盐菜、粉丝杂煮的罗汉斋。

“哪有这话？少不得陪鲁大哥宽住几日。”

这一看，不由得好奇心大起。偌大斋堂，几百张嘴吃的粥，居然声息全无，而且动作飞快，这是怎么练来的本事？

这样想着，随又记起智真老的偈，原要“六清净”，原要“免得争竞”！罢了，罢了，既应承赵员外了和尚，便也应承他的话吧！

于是慨然答：“都依，都依！只当俺老娘生俺时，便是个瞎小，看不见世间不平之事！”

“智！”那和尚提醒他说，“‘过堂’了！”

鲁智只知州县衙门掌理刑名的推官，提审人犯，名为“过堂”，如何佛寺中还有这个样？一时好奇心起，兴冲冲跟在那和尚后面。一走走到斋堂，才恍然大悟，原来“过堂”就是吃饭。

“第三件，千万休闲事，顾得自己要！”

这是看得破的话，却也是绝的话。赵员外心里实在舍不得鲁智，但尘缘牵惹，亦于家人不宜，只好听从了他的话，拜别智真老，又千万拜托，善待智，方始黯然别去。

赵员外笑了：“这倒也无须如此。不过遇着有关碍的话，休轻而已。”

“知了。你只说第三件是什么？”

沉之间，以手搔，光秃秃寸草不生，不由得大生！想想自己满怀忠义，一腔血，不能一番响当当叫人跷大拇指的事业，却遁空门来个沙弥，还逞什么，好什么胜？自己替自己都抱不完的不平，还什么闲事？

鲁智的，一向是心里想什么，脸上摆来的就是什么！这时成竹在，烦恼尽去，便又有闲心来看和尚“过堂”了。

只在前殿后院逛来逛去。各人有各人的功课，谁也没有工夫理他，而且看他的相貌，也叫人不敢亲近。他在家时闹惯了的，如何受得住这份寂寞？憋了一肚的闷气，脸越发难看。一整天的辰光，只得一个和尚跟他说了句话，那是听得钟声打斋饭的时候。

也依你。俺只当自己娘生俺地去，就是哑。”

越看越觉得不能相信，他低声问邻座的和尚：“你那粥是冷粥？”

鲁智送别了赵员外，回到寺，却不知何可去。

总算如愿以偿了！但赵员外却不怎么欣，自己想想，都替鲁智委屈，便又执着他的手，歉疚而又激地说：“鲁大哥都是看在兄弟的分上，这等委屈自己。今日之，我也什么话都不用说了。以后但凡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，赴汤蹈火都使得。鲁大哥你安心在此，修养。智真老极重你的！早晚衣服用，我自差人送来。稍得闲时，自必上山来盘桓。”

“不用，不用！到来终须一别，不如早早撒手。”

“俺理会得！”鲁智说，“你就山去吧！也免得家中惦念。”